人间不见楚留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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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是楚留香人格魅力中非常重要的因素,本来也是,但凡动人的男子都是宽厚之人,心胸狭窄者纵能一时间吸引人也绝不会长久。书中描写楚留香宽容的笔墨俯拾皆是,对一点红,对白玉魔,对无花,对姬冰雁,对任何伤害欺骗他的人,他一定会给别人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对洗心革面之人素来隐其旧恶,不吝赞美,古龙觉得他“总是很快会忘记别人的过错,却忘不了任何人的好处,所以,他不但一定活得比较快乐,也比较长。”楚留香的宽容是有层次的,他大多时是佛家式地“忍辱”,这源自他胸中的“平等心”,但他绝不是无条件地纵容,更不是无休止地以德报怨,着手大奸大恶之事时也会以直报怨,对无花如是,对南宫灵如是,对石观音如是,对蝙蝠公子亦如是,这正是儒家的智慧。
楚留香非常尊重法律,就算是他揭穿了无花的阴谋,也觉得自己无权制裁无花,因为自己不代表法律也没有神权,并无制裁人的权力,在无花不屑被那些他看不起的人审判时,楚留香说:“这些人虽未见高尚,但代表的法律和规矩是无论什么人都须尊敬的。”法家和道家的黄老派都主张依法治国,不同的是法家主张“法自君出”,黄老派认为“因道生法”,法的制定是要考虑民情的,“法非从天下,非从地出,发于人间,合乎人心而已。”楚留香大概是赞成黄老的,他蔑视少数人立下的规矩,认为道德和正义是任何人也不该轻视的,因为这是顺从民心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立给他人的规矩。正是尊重这样的法律,他才会告诉昔日好友——那位风华绝代的妙僧无花:“你本是个很高贵的人,那些人的手本不敢沾着你的衣衫,但又谁叫你犯了如此卑下的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难道你不懂?”基于此,他才会在大沙漠二次擒住无花后,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带回中原接受制裁,这是他作为人间人、江湖侠的责任,作恶者,虽远必究。
江湖一片刀光剑影,楚留香却是个痛恨暴力的人,纵横多年不曾杀过一人,他觉得流血争杀是人类所能做出的笨事中最笨的一种。当中原一点红说他从未杀人,不知杀人的快乐时,楚留香反驳他:“你从未被杀,不会知道被杀的痛苦,一个人若是只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未免无用。”不仅仅是对人,对其他生命他也不愿使用暴力。楚留香不只是反对杀人,也反对自杀,他觉得“活下去不但是一个人的权利,也是一个人的责任,没有人有权杀死别人,也没有人有权杀死自己,一个人只要还没有死,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得忍耐,这是做人最基本的条件”。这和佛教“不杀生”的观念契合,不杀生当然也包含了自身的生命,自杀作为一种杀生行为是佛教中的重罪。基督教也反对自杀,但它是源自“上帝创造生命”说,只有上帝才有权毁灭某个生命,而佛教主张人身难得,生命虽苦却不能放弃或毁灭,而是要提升它,最终涅槃解脱,楚留香当然不是个基督徒。佛法也说众生平等,所以,当石绣云诧异姐姐爱的竟是个身份低微的书僮时,楚留香便强调书僮也是个人,他甚至觉得人不该对畜生恶作剧,除非他自己也和畜生差不多。
人在江湖总有身不由己时,楚留香也不例外,他也会被迫动手的。书中充分表现他迎敌智慧的少不了对薛衣人一战:他看到以逸待劳的薛衣人时并没有正面迎击而是聊天,这时薛衣人的锐气正如满弓之箭蓄势待发,愣被他好整以暇地避了过去,偏偏他谈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薛衣人不得不听,听了之后还不得不从,这番话语简言之就是还未战自己已失了天时和地利,人和是万万不能再丢了,所以薛衣人的属下一定要退出,这不是简单的拖延时间,“天时地利人和”虽是孟子关于治国的话题,但也是从军事方面切入的,《孙膑兵法》里也有提及,楚留香明了战有大小,理却无分。接着他又从兵器谈到了与剑术名家帅一帆的交手经历,不仅获得了薛衣人的赞许,还顺道拍了拍薛的马屁,在他欢喜得意之时,楚留香适时地表露了自己要以小巧身法立于不败之地,再于不败中求胜的想法,薛衣人质疑他是否有不败的把握时,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态,却说了句锋芒毕露的话:“在下和水母阴姬交手时,又何尝有丝毫把握。“到此,成功挑起了薛衣人的肝火。楚留香根本在说第一句话时就已进入了备战状态,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说话也是他的战略之一,所以薛衣人剑式未发他就已身形先动,因为楚留香有言在先“不迎战,只闪避”,薛衣人只能和他比着轻功耗着体力,其实也是在耗着耐性,在他盼望楚留香眼花时,楚留香果真眼花要撞到树上了,这时的薛衣人喜出望外,一剑刺出却发现中了楚留香的诱敌之计,剑深深地刺入了坚实的树中,拔出是要费些时间的,楚留香这时要是反守为攻定能取胜,但他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瞧着。严格来说这不是标准的江湖之战,但这一战楚留香将兵法用得一气呵成,就像薛衣人自己所说:“你用的正是孙子兵法上的妙策,剑法乃一人敌,你所用的兵法战略却为万人敌,这也难怪你战无不胜。“楚留香应该是学过兵法的,道家的《老子》和其他著作均包含大量兵家思想,只不过兵家是单纯关心军事,而道家谈兵只是论道的副产品。要论起来我还是喜欢楚留香诱敌成功之后的反应,他一动未动,薛衣人才因此明白是自己是错怪了他,以薛衣人的心高气傲,此时才是真正口服心服,楚留香从此又多了一个朋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冒险不是楚留香的兴趣,而是他的天性,这是他行走江湖的乐趣和动力之一,也成了敌人诱骗他的香饵。楚留香也知道自己生来爱冒险,遇见高手时情不自禁总要使出险招,只要出手一败,就必死无疑,奈何他还是想行险求胜。但若是凭此把他当作莽夫就大错特错了,冒险不是冒失,真正敢冒险会冒险的人必是有冒险的本钱,履险时也不会掉以轻心,更不会轻言放弃,楚留香对薛衣人说过:”我若肯让他手里拿着剑,站在我身旁,就绝不会看错他。“这句话让我想起陆小凤揭露金九龄的真面目后,还要立下与他比试的赌约时说的话:”这一战我既然不许败,只许胜,我答应他,就一定有胜他的把握。“两句真是异曲同工。
机智和冷静是为他冒险护航的两大法宝,与薛衣人之战已可见一斑,临近危险时他总要找机会让自己笑笑,越是危险越爱想些有趣的事,倒霉时不像别人垂头丧气,反而爱说话,说话可以令人放松,更重要的是他往往能从谈话中找出对方的弱点,为自己找机会,就算没有,他也能制造一个。当他被衰公肥婆欺骗并点了穴道扔在骡车上时,就是这样在谈笑间说软了肥婆的心,骗来了酒解开了自己的穴道,这段描写迅捷流畅至极,让人不得不喝彩;而在他被薛笑人冷剑刺中身负重伤仍临危不乱,一番说辞硬是气定神闲地从占尽先机的薛笑人手里扳回局面,最终安然脱身;在拥翠山庄对付剑阵时,他说话间骤然出手,出其不意从柳无眉手中夺剑、发招、促动剑阵,逼退柳无眉抢到一着先机,更让剑阵威力打了折扣,令人叫绝。楚留香本不是个爱露锋芒之人,饶是他临敌时如宝剑般锋锐,但更多是剑敛匣中,只散发出美玉般温润祥和之气,他的非常之处必到非常之时才会显现,那时利剑出匣,龙吟九天,再无人能攫其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