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野老心底的花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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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星星
歌曲:天上星
心底的花儿……(三)
文/龙陵野老
“
夜深了,满天星斗眨着眼睛。大一点的孩子便望着星空点数,我们便认识了北斗星,扁担星,牛郎星,织女星,仙女星,大熊星,小熊星……
”
5
大院
大院就叫大院,没有编号。一、二、三、四栋是两层小洋楼,底层带一个厨房,楼上楼下的住家共用;五、六、七栋是四层宿舍楼,每家都有配套的小厨房。
院门口那栋小洋楼里住过几位厂领导,孩子多的就一个单元包干,楼上楼下四套间;孩子少的就楼上楼下包干两套间。四栋小洋楼单元门口阶梯两边都有宽宽长长的石台,孩子们一放学就争先恐后地占领了趴在上面做作业。
大院里二栋和四栋中间是个大院坝,吃晚饭时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把桌子摆在楼下厨房边小庭院里围坐着吃。你家泡菜味道好,他家咸菜炒得香……张妈妈则在人群中拉开架式剐蛇,蛇肉用来红烧;王家煮了藿香鲫鱼,那是孩子当天在小河里撮的。有好事者端着白米饭这家窜那家,东一筷子菜,西一勺汤的评价着,一会儿就吃完一大碗饭了。
小孩子们则往碗里盛了饭菜,七个八个地爬到小溪边长满树瘤的老槐树和古老而分杈多的法国梧桐上去边吃边聊,似乎那样饭菜才香。于是两棵老树枝干上都坐满了孩子,满院子洋溢着笑声和吵闹声。
吃完饭上灯了,大人们围坐一起喝茶聊天儿,大孩子们便玩起了捉迷藏,藏在门背后,厨房里,石台边,甚至密叶遮天的老槐树上。被发现了便疯跑,在院子里你追我赶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小点的孩子则手拉手唱着儿歌做游戏:“嗯哥儿嗯哥儿(鹦鹉)哪里来?城门东山来。城门东山有好高?万丈万丈高。几匹骡子几匹马?十匹骡子十匹马。喊你嗯哥儿回家耍,嗯哥儿莫得空,喊你嗯哥儿钻个洞!”唱完牵起串串儿就钻,哪个被套住就请出去。笑声、叫声、打闹声在夜风中弥散,衬托着满天的繁星。
疯够了,玩累了就一排排坐在单元门口的石台上伸直小脚,唱儿歌(不知道是什么词,只能拟音了):“点小脚,挨棒罗,棒罗全,考状元。前门开花一点红。红星,白星,三个观音。观音挑水,碰到海鬼,海鬼点灯,烧了鼻子眼睛。请大哥,请二哥,拿起斧头砍小脚!”点到谁的脚,那只脚就得缩回去,直到脚全“砍”完。
夜深了,满天星斗眨着眼睛。大一点的孩子便望着星空点数,我们便认识了北斗星,扁担星,牛郎星,织女星,仙女星,大熊星,小熊星……拖着美丽尾巴的是扫帚星(慧星),会动的那是人造卫星,划过夜空落向远处的是流星。夜深了,孩子们打哈欠了,各家大人便扯起喉咙喊:“胖娃儿!二娃!阿莉……回来洗脸洗脚睡觉了……”薛妈妈也在喊了:“南瓜!茄子!辣椒……回家睡觉了!”大伙儿这才散了,软沓沓的回家睡觉。
邻里之间很和睦,偶而也有小孩子之间闹纠纷的。记得楼下的乐美姐姐,歌唱得好,舞也跳得好,很受大家喜爱。我爷爷是清朝出生的,特搞笑,画了画儿送给她:《乐美爬树》,可那画上的人儿却是个古装美女!她爸爸喜欢打鸟,我们便羨慕她常有麻雀、斑鸠吃;她妈妈有风湿关节炎,常常拿了瓦盆到处找院里小男孩接童子尿,然后双膝屈在盆上,用棉胎单子盖上熏蒸关节。她将烧红了的石头放在盆里,一股尿味儿蒸气冲上来,便很舒服很惬意的眯上眼睛享受。
乐美姐姐家对门儿住着一个爱搞恶作剧的尔明哥哥,好几次把我两个弟弟倒悬在单元门框上,大笑着听他们哀嚎。我爷爷见了,便操起杈头扫把朝他打去,甚至于端了开水躲在单元门后准备泼他。幸亏妈妈及时制止,才没酿成大祸。隔壁单元的胖娃儿爬到一楼厨房顶上,扒着二楼我家窗户想看我那刚生下的小妹妹,被我爷爷吹胡子瞪眼一声大喝,立马尿了裤子,差点从房顶上跌下来。
那时候逢年过节,爷爷都会打扁了大铁钉做成宝剑,配上漂亮的剑鞘为我们挂在腰上,并且做了小兔灯,小桔灯,让我们在除夕夜里外出“寻鬼”显洋盘,引得院里的孩子无比羨慕。
每逢年节前,厂子里都要来院里检查卫生,家家户户都得把灰尘,垃圾清理干净。马桶也不准家属拿去小溪里洗涮,说是污染了河水。
厂长姓刘,解放前是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也有说是老红军的),威信高,令行禁止,大家都怕他。不听招呼的,厂长就亲自收缴了马桶放在大院门口的传达室边儿上,等职工下班了亲自去领,并等着亲自挨厂长的一顿训斥。我爷爷不信邪,硬要拽着马桶去小河边涮洗,刘厂长怒火中烧,夺过马桶径直放在大院门口,叫人通知我妈去领。那天我妈脸丟大了,回来跟爷爷发了好一通脾气。
厂里的党委书记是老红军,或许是战争年代留下的枪伤吧,腿有点瘸,面相极慈蔼。他家孩子多,大人工作忙也管顾不上,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那是常事儿。孩子想吃肉了,但不知道怎样宰杀鸡鸭,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的画面:一个孩子拉着头,一个孩子抓住腿,再一个孩子直接拿刀子砍掉鸡或者鸭的头……鲜血迸溅!这画风太血腥!
年前,爆米花的来了,家家户户都用筲箕装着玉米、糯米、葫豆等等排长队,准备好过年的香香嘴;有石磨的人家也把磨子贡献出来,供大家排队磨汤元水粉。初一的早晨,厂文工团的要来院子里舞狮子、耍龙灯、跳龙船。厂长、书记要亲自给大家拜年,并且要亲手给当年评上的劳动模范戴上大红花,让文工团员们把他们抬上花轿,在院坝里绕一大圈,鼓励大家向他们学习。
大院里的人家大都在单元门口或厨房后开避了一小块自留地,种些瓜果豆角青菜之类。我家菜园“潜移默化”地越扩越大,邻居胖娃儿家的菜园也就“潜移默化”地越缩越小,而且经常发现菜少了。徐妈妈纳闷,终于有一天发现爷爷顺手捎带一根茄子走,便在楼上大叫:“曹爷爷,那是我家的茄子!”爷爷耳聋不回应,笑眯眯的把茄子拿回家煮了吃。徐妈妈告诉了我母亲,母亲回家批评爷爷。爷爷这才恼了:“哟喂!一根茄子,啥子事嘛!她也可以拿我家的菜啊!”
除了种菜,好些人家还养了鸡、鸭、兔,甚至有个姓李的副厂长家厨房里还养过一头猪!不过,去看过的孩子都说,那太臭了!受不了!作业做完之后,养了兔的小四和胖妹儿挎着小竹篮到周围的田边地头剜奶浆草喂兔,顺带摘几把江西苕(紫云英)放在篮子里。农妇发现了,追着孩子们跑,说要脱下她们的衣裤作赔偿。胖妹儿怕得尿都吓出来了,两人扔下竹篮飞也似的奔回家。兔草没了,更可惜的是小竹篮也没了。
四幢旁边有一大块芭茅紧紧围住的高地,种满苞谷和高粱。中间有三座大坟,守望大坟的是一株老杏花树,树下有一间土基小草屋,这是农民刘婆婆的家。刘婆婆九十岁了,常坐在树下的磨刀石上吃饭,并用筷子拨弄着碗里自言自语:“这是高梁,这是玉米,这是红薯,这是南瓜……”听说她有三个儿子,但我从没见过;她的大孙子莽娃儿倒是常住在她那里。莽娃儿总是偷厂里的钢珠藏在草屋的墙缝里,但也总是被我们发现又偷了去。
孩子们喜欢在高地里捉迷藏,喜欢拿着小玻璃瓶在刘婆婆茅屋的土坯基脚掏蜜蜂,掏了蜜蜂便把它腹部扯下来吃那一小粒亮晶晶的蜜。累了,渴了,也经常偷掰她的苞谷竿吃。刘婆婆发现了照例要骂:“挨千刀的!你们要把我的房子掏垮!我告你们妈老汉儿!”但刚骂完脸色就慈蔼下来,又小声地撂下一句:“其实苞谷杆杆没得高粱杆杆甜……咋不吃高粱杆杆喃?”
刘婆婆高地的竹林外面,有两座娃娃坟,埋了死人之后发生的事很蹊跷,很凄哀,让人久久不能释怀。一座坟在第二天被苦苦思念儿子的父亲挖开,他摸着孩子蜡黄而圆胖(水肿)的脸,流着泪讷讷的说:“这好好的呀,怎么就走了呢?幺儿,幺儿,么儿嘞……”他哭了好一阵,才被家人劝走,又把坟土掩上。
另一座坟在高田坎边,因为埋他的大哥有严重的肾病,无力挖一座新坟,便把才几个月大就去世了的小弟弟放在田坎边的一个深土坑里,面上堆一些土。可院子里一些调皮的男孩儿便朝着那土堆撒尿,直到冲开土堆,露出一只不知为何会伸直向上,白森森,瘦骨嶙峋的小手来。
(未完待续)
完